远在北京的杨在葆一条贺节的短信,瞬间勾起了我的回忆。自去年夏天赴福州参加纪念林则徐诗会之后,我就很有欲望想写一写他。因为我总觉得在一个艺人很多地方还不如一个普通老百姓的今天,像杨在葆这样堂堂正正的艺术家实在弥足珍贵。
虽然我们同是上戏校友,可他要比我高出近十届。之前,我生活中从未接触过杨在葆老师。因此,他给我的印象全来自于诸如《年青的一代》《红日》《从奴隶到将军》《原野》《代理市长》等等影片中他所塑造的角色。这些角色多半血气方刚、叱咤风云。那么,走下银幕和舞台的杨在葆又是什么样子,难道也像他所塑造的角色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那回的演出机会,我们有二三天时间,同吃、同演出、同闲聊。说真的,我是以极高的兴致观察着和感受着我面前的这位大师兄。
杨在葆老师的一个侧面,确实可说是他所饰演角色的延续,爱憎分明、疾恶如仇。这倒是可以想象的,否则,何以解释他能把戏中的角色刻画得如此深刻、传神。“一身傲骨走天涯”出自他的口,没有半点的张狂,而恰是他把演员的尊严看得高于一切的真实写照。我曾好奇地问他,为何早在上世纪80年代便把活动重心放到北京去了。他竟是这样的思路:北京人敢说,生活在那里心情舒畅。然而,这样一种大事当前绝不明哲保身的生活态度,和惯于仗义执言、甘当出头鸟的硬汉个性,难免会招人不喜欢,也确实给他的人生带来了种种磨难。“文革”中,还因被冤枉受了整整四年的牢狱之苦。而他依然从容面对,一场一场风波过后,精神状态反而越发豁达了。最喜欢听他侃如何做艺人的话题,题目看似宏大,但他有感而发,加上他本人的人格魅力,因此能激起听者的共鸣。他说,搞艺术的就要好好地一门心思搞艺术。若是这样那样的走捷径,走歪门邪道,自我作践,那么他的艺术生命肯定长不了,或者至多是个机械重复的工匠。关于这层意思,他反反复复发挥了好几回。
说起杨在葆老师个性中的另一些侧面,圈外人凭空就很难想象了。这个粗犷的男人倒是粗中有细,待人极真诚、热情。知我是回族,每一次上菜,他都当心地为我把关,还起劲地给我另外张罗一些菜肴。而他身上那一份谦和平易,更让人感佩不已。举个例子吧。名演员被邀去合影拍照,司空见惯。我发现他这样一个有成就、有影响的艺术家,居然谁拉他拍照都乐呵呵地爽快答应,哪怕你是底层的员工或小小的打工妹。“老百姓待咱那么好,咱可不能怠慢他们。”他常这样说。当然,若哪一位老兄在他面前端起臭架子,他反倒冷脸相对、不屑于理睬的。还记得那一回短暂游闽江边的雕塑公园,有几个朋友向他索求墨宝,他照例也是痛快允诺。末了,他忽主动提出,也要给为我们服务的司机同志写上一幅。话音刚落,笔已在纸上舞动,五个大字一挥而就:江湖一俊杰。
我感觉,他对我这个小师弟还颇有好感,可能他听说过一些我那几年里的遭遇。他很不赞成我神情中的那种忧郁和失落。起码有两次,他扶着我的肩膀,很贴心地开导我:多到北京来走走吧,你会变得想得开的。又说,人是不能老闲着,但也要学会享受生活。他还挺认真地建议我多到大学里去讲讲课,如能播放代表作的DVD片断,带现场表演,效果会更棒。或者给大家唱唱歌嘛,听“佐罗”唱歌,观众一定有兴趣。那浓浓的兄长般的温情和关爱,让我至今还在回味。
哪一天我会再去北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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