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么多新疆人依然留恋80年代的天山制片厂电影

—— 再看《热娜的婚事》

（图文/Barley)在新疆电影业渐渐走下坡路到快要一片死寂的这段时间，常常听人念起天山电影制片厂在80-90年代出品的一批电影。就连幼年记忆被哆啦A梦和樱桃小丸子充斥的我，也不免会怀念起那些印象依稀的电影。虽已记不得是什么电影，依旧能记起自己对影片曲折情节的专注和对其中异域风情的着迷。

学习电影史之后发现，这些电影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伟大，它们作为中国电影的一部分很少被提及甚至被完全忽略。然而，这些电影确实对新疆的电影观众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折射出了新疆的一个时代特征。

《热娜的婚事》、《不当演员的姑娘》、《美人之死》、《孤女恋》、《买买提外传》、《西部狂舞》、《男子汉舞厅的女明星》，相信新疆的观众没有不知道这些电影中的起码一两部的。与这些电影的熟知度相对的是，电影创作者——广春兰导演却常被人们忽略。她在整个80年代天山制片厂产量最多的一位导演，也是其电影最常被提及的一位。根据百度百科，广春兰导演1940年出生在甘肃州，伊犁察布查尔县人，曾就读于北京中央民族学院附属中学。1966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现任新疆天山电影制片厂导演（国家一级导演）。

过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广春兰导演的电影作为一代新疆人的记忆，被深深的惦记着，甚至影响着下一代。在广春兰之后，制片厂不是没有导演，也不是没有电影。奇怪的是，过去这么多年，人们依然会念起，曾经有个电影叫《热娜的婚事》和《不当演员的姑娘》。这两部电影捧红了当时的年轻女星梅丽古丽·艾买提（Mihrigvl Emet），她在短暂的演艺生涯拍了寥寥无几的几部影片后息影，成为了当今的又一为耳熟能详的本土导演西尔扎提·亚合甫（Shirzat Yaqup）的妻子。她的荧幕形象却一直留在人们脑海中，以至于她在近期复出后仍被长辈们称为“热娜”。

最近把《热娜的婚事》这部被妈妈常提及的影片拿出来看，不像广春兰其他电影那么的异域风情，几乎原汁原味地表现了80年代新疆风貌。偶然间发现片中客串的年轻时的Hisamkam（伊萨木大叔，维吾尔民间艺人），加深了我对这部电影的喜爱。

电影讲述的是卫校毕业，在医院当护士的热娜与她乡村模范教师男友亚森婚前一波三折的故事。热娜的母亲阿米娜因受旧习俗的影响，执意反对女儿的婚事。虚伪的采购员肖赫拉提看上了热娜。在肖赫拉提的金钱诱惑下，安米娜联手他人破坏女儿的婚事。热娜目睹了买卖婚姻给卡德尔一家造成的恶果，决心摆脱旧的习惯势力，争取婚姻自主。在朋友艾力和赛力曼，以及帕坦姆的养女曼力丹的热情帮助下，热娜战胜了肖赫拉提一伙的服谋，安米娜也终于看清了肖赫拉提的真面目，深感内疚，最终依从了女儿的选择。热娜与亚森经过自己的努力和斗争，终于幸福地结合了。

从整体上来看，电影没有摆脱从苏联电影学派继承的当时中国导演共同具有的时代感，也不排除一些技术上的瑕疵，其叙事结构和镜头语言，对于现代来说显然有些陈旧。多次使用的推拉镜头、插入式的回忆叙事、内心旁白和传统的故事情节等不无透露着电影的时代气息。

但影片将本土元素自然地融入商业化影片的模式中，成功地塑造了能使新疆观众产生代入感的类型片。影片的推动线索由维吾尔传统婚礼习俗中赠送聘礼的细节来展开，在故事推动的过程中，将叙事情节与地方特征结合在一起。片中运用了大量的维吾尔民歌和舞蹈以展现民族风情，同时通过服装、讨论的话题等体现了新疆的现代化特征。难能可贵的是，导演在叙事过程中并没有把这一群体表面化，让电影停留在表现民俗风情的层面上。导演根据自己的深入理解，将这一群体的价值观、生活风俗、传统与现代观点间的冲突等自然地展现在银幕上。

我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是影片情节是肖赫拉提在河边与朋友们一起弹吉他、喝酒，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失礼的情节。在重温了一遍电影之后，才将这一情节与电影对号入座。现在分析这一情节对我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是一个太uyghur（维族）、而且太ghulja（伊犁）的情节，被民间段子手们口述了不知多少遍。

再看影片其他细节的安排：妇女们在讨论聘礼或者礼品的时候，会以仰慕的心情提及上海、苏联的商品，这与当时的新疆氛围极其复合。片中每个人职业角色的定位也很有时代气息，护士、教师等事业单位工作的人，小型个体户，还有趁着市场开放做不法勾当的暴发户，都是当时新疆典型的人物。

影片在商业化模型下潜移默化地植入了主旋律价值观，如提倡现代化的婚姻观、提倡助人为乐的精神、提倡下乡支教等。在接地气、情节一波三折的商业片模式中，合理的加入一些价值观做支撑，这比制片厂近些年来努力拍摄的主旋律电影中浮在表面很容易被发现的植入式价值观更容易让大众接受。

电影将地方特色与类型片元素相结合，从而生产了一部接地气的影片，这是影片的成功之处，也是不足之处。因聘礼而阻碍婚姻这种情节，从全球化语境中看，显得过于陈旧。影片无论从叙事模式还是美学形式中出发，都没有可圈可点之处。但另一方面，影片可被看作是一部叙事结构和镜头语言合格的商业影片，用来做对比和铺垫的几个复线故事也安排的细致入围，看得出导演的用心。

由于接地气，它对新疆人产生了格外的亲切感，在加上可看性强的情节从而被大众喜爱。也正是由于太过接地气，它没有办法被不懂得这一群体文化语境的人理解。传统的叙事模式，加之不够成熟的电影技术，使局外人很容易忽略这部影片。

中国经过三十年的发展，男女间的恋爱方式开放了很多，已不再是那种羞羞答答的含蓄美。因嫁妆阻碍婚姻这种做法对当今来说太过夸张，或者也许从来就没有影片所呈现的那样夸张过。不过仔细想想，情节的陈旧并不代表价值观的陈旧。摆脱世俗的束缚追求美好爱情，何尝不是人类追求的终极目标。

如同影片开头女主的内心表白一样，对方的家境、职业何尝不影响着爱情和婚姻。虚伪不止是某一地区而是全人类的通病吧。以至于，到现在，还会有人继续挖出来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以至于，最近以叙事风格前卫自夸的短片《最后一面》，也逃离不了这一话题的束缚。

（本文转自“我的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