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知乎上的问题。原题是“国内主流电影市场为何仍旧狭隘?是否与电影过审不易存在内部联系?
”
其实你问的是两个问题,再进一步说,这两者之间不存在一个必然的因果关系。
先说主流市场为何狭隘,我们的电影市场时间很短,如果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点的话,就得从张艺谋的《英雄》开始掐算,那还是2002年底的事,满打满算也就是15年前的事。在此之前,我们当然也有电影,但那时候的电影是一种工具,拍电影是一种特权。
一 :市场化时间短,相对于122年的电影史,中国电影的物理时间也有了112年。生理年龄成熟,而心理年龄低幼,这本身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这种尴尬需要更加快速的学习和更加开放的市场去锤炼。但不幸的是,中国电影又赶上了一个电影的复杂期。
二:电影教育的脱节。这份复杂期就是指全世界的电影都开始变态地迷恋技术,艺术被最大程度地困厄在一个不影响商业的大前提里。我们对电影教育的脱节,也在此时暴露得一干二净。脱胎于苏联的艺术和工具唯二论,把技术推搡到了墙角,从业者对技术是脱敏的,甚至是轻视的。
三:世界电影市场的变化。现在的剧组动辄几百人,各种新机器。法国新浪潮那拨导演是幸运的,他们用和我们现在的剧组少得多的人和尽可能低的技术门槛,介入了电影。他们只能靠讲述的方式和所讲述的故事,去吸引人。现在,这只是两个次级需要。先学习拍摄,先解决怎么拍,变得迫在眉睫。
四:和创作者关系最大。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创作者都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很难从观众的角度去考虑创作。用艺术和工具的创作方式,去解决商业电影的问题,就是现在大写的尴尬。他们以为了解观众,可那只是他们自己的以为。起码,观众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傻。但在另一种创作路途上,他们也遭遇了正面拦截,所谓背对观众创作。背对观众,需要你真的有东西,或者你的东西具有普世的价值观。但我们看到的是他们在挖墙根、掀裙角,曝隐私。他们因发现污点和罪恶而洋洋得意,他们以曝光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标榜自己的愤怒和责任,但电影最终需要的是美好。电影需要一种主流价值观,这个主流现在是很多创作者看不起或者觉得老旧的东西,比如爱、幸福、家庭、正义等等。不信去看看好莱坞商业片的结尾。这就是为什么好莱坞大片看完你觉得快乐,而我们的一些电影看完你只觉得愤懑和压抑的原因之一。
五:在一个阔大的发家致富的大环境里,电影没有太大的可能,不去投机专营。电影赚钱一点都不丢人,相反,这也是对创作者的一种褒奖。丢人的是抢劫、诈骗,有的电影都不愿意往脸上套上一个丝袜。看看《东北往事之破马张飞》,看看《欢乐喜剧人》。
六:相信我,这都是一个必经过程,市场拥有是最敏感的体质,当发现投机无法实现目的的时候,它就可能回到事物本源上来,用电影质量和类型化去取悦观众。这在市场上已经有了苗头,比如多样化,《路边野餐》《一个勺子》这种已经出现,《寻龙诀》《小时代》这种也已经出现。就像发现假冒伪劣产品无法欺骗顾客之后,商家就会努力琢磨质量。
最后是审查的问题。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不像是有些人说的那么严重。
是一个问题的问题,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我就不多说了。但审查问题正成为某些人的一个借口,能力这玩意儿,压不住,审查更压不住,它总会找机会绽放,看看伊朗的法哈蒂,《一次别离》《推销员》哪个不犀利?伊朗的审查更严苛,但他在一个艺术的语境里,解决了问题。躲避,是示弱,是猥琐。可正面冲击,也只是匹夫之勇。拍电影的,解决你电影的片长符合观众的观影需求是基本素质,同时要你的电影在框架内可以上映,是起码的道德。
也别总拿发达国家的条例说事,他们没有这方面的审查,你就能确保你过得了他们更为严厉的商业审查吗?
吴宇森拍《变脸》的时候,现场突然灵光迸现,他想要尼古拉斯·凯奇和约翰·特拉沃尔塔拿枪互指镜中对方的形象,并互相开枪。看过本片的兄弟们,一定会记起这个镜头,这个镜头给这部商业制作增添了宗教和文化的气质。但制片人告诉他,“计划里没有这个镜头,不能拍”,坚持的结果就是吴宇森自己掏腰包拍摄了这个镜头。“存着上钱都花光了”。
这是对吴宇森客气的了。一切都是各种调研之后的按步骤实施。天气不好,没有拍完这个镜头,那就不要拍了,拍计划中的下一个,最后的重新找人剪辑。好莱坞还有其他的潜规则,比如一个导演,连着三部电影砸锅,你就等于上了黑名单,没人用你。你做出了影响公众形象的事,就是汤姆·克鲁斯也得解约。此外,不能杀小孩,恐怖片男人先死,然后是胸大的再死等等等等。
最后要说的是,给你绝对的自由,你更大的可能是拿出一部更糟烂的。在框架内做出超预料的,才是能耐,要不就拼爹、拼资源得了。不管你信不信,创作的一个必要的条件,就是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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