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上对卓别林电影的“危险镜头”进行了解构,很有意思。
讽刺喜剧《摩登时代》中,卓别林穿着旱冰鞋倒滑,眼看摔下去了,让不少观众打软腿,
而现实中,卓别林是这样来做特效的——
只需在离镜头较近的地方放上布景板,利用远景近景的视觉差制造空间落差,特效油然而出。
另一部电影《银幕最后》中,卓别林则用了另一种障眼法。故事情节要求蒙面人端着斧头沿着卓别林的脚砍进地里,斧头和面纱如假包换,危险系数一百颗星——
而在现实拍摄中,摄影师则用了倒拍的方法,在演员足够安全的情况下完成了惊险镜头——
在那个没有绿幕的年代,特效场面全凭导演的对时间、空间、光线的理解完成,但毒药君崇拜卓别林绝不只是因为这些小把戏。
今天用一部经典电影佐证:如果喜剧大师的称号只有一个,为什么只能是卓别林。
《淘金记》
The Gold Rush
卓别林在片中依旧保持了经典形象:头戴大礼帽,脚蹬尖头鞋,鼻子下留着一撮乌黑的小胡子,紧绷的上衣与肥大的裤子别扭地穿在身上,手里舞着一只手杖,鸭子般往前蹭。
电影于1925年上映,有“默片”和“有声”两个版本。所谓有声版,也不是片中人物对话,而是利用旁白简单串联场景。
从《淘金记》的片名中,很容易得知,这又是一个小人物求活路讨生活的故事。
故事简约不简单,豆瓣8.9,好于98%喜剧片,好于98%冒险片足以证明历史地位。
电影没有给出故事发生的具体年代。毕竟,淘金这种事儿不分年代,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哪儿都有。前一分半钟,近处的人群一步步征服远处的高山,向财富发起冲击。
淘金需要勇气,勇气可以帮人克服自然灾难,也能扫清人性阴暗,胆小的人一定不是最后的胜者。
我们无所畏惧的查理,这时入画了——
跟前面黑压压的人群不同,查理是个独行侠,有哥伦布一样的探险精神,他没有人群那种杀红了眼的疯狂,走走停停,偶尔一两个跟头——
突然间狂风大作,查理误打误撞进入一个小木屋,危险随之而来,小木屋里住着一个谋财害命的淘金客拉森。
被打扰的拉森自然不欢迎这个手无寸铁的小赤佬,果断下达逐客令。无奈不是不想走,而是风婆婆心疼小查理。
不仅留住了小查理,风婆婆还带来了另一个淘金者吉姆,吉姆人设善良耿直,吃苦耐劳。
强盗拉森偷鸡不成蚀把米,愤怒的他端起了枪,开始驱逐两个外来客。
而吉姆身材魁梧不输拉森,二人厮打起来后,倒霉的却是查理,因为无论他躲到哪里,那把下一秒就被扣动的猎枪枪口始终对准了自己。
所谓风险与收获成正比,厮打的胜者是吉姆,吉姆表示“房间我住定了”,同作为外来客的查理,也因此有了居所。
三人在一个屋檐下眼下有相同的烦恼——外面狂风呼脸,从哪儿去整点吃的?石头剪刀布后,拉森被派去找食物却迟迟未归。
屋中的查理另起炉灶——煮皮鞋!
待到火候合适了,酱油醋都备齐了,一例香烘烘的尖头牛皮大餐被送上餐桌,饿的没有选择的吉姆也只能跟着查理一起啃皮鞋:查理吃鞋跟、吉姆吃鞋面。
挨过饥饿之后,雪公公和风婆婆也休息了,查理和吉姆分道扬镳,继续去追寻他们的“淘金梦”。
自带苦逼光环的查理在淘金这条路上绝对不会顺利,吃完上顿没下顿的危机时刻伴随着他。
一天饿到头昏眼花的他被好心人汉克收留,汉克是一名科班出身的金矿工程师,外出考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看家护院的工作自然落在了被收留的查理身上。
这天,窗外几声嘹亮的妹子声勾起了查理的好奇心。打开门一看,原来是矿区名妓小乔和她的三个姐妹在查理门外打雪仗。好吧,依旧是卓别林式的“自毁”模式——
毒药君要在这里插楼介绍一下小乔:小乔,原名乔西亚,矿区酒店头牌舞姬,卖不卖身毒药君不清楚,只是舞跳的优雅,人长的俊俏。
查理路过酒店时,曾与小乔有过身体上的碰撞——小乔为拒绝嫖客的骚扰,特意找了一个“看起来最倒霉的人”做舞伴,查理倒也不挑,不仅顺水推舟英雄救美,还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妹子。
故事回到主线,几句寒暄后,猎艳高手小乔察觉出查理喜欢自己,走B不走心的她用“二次造访”的借口撩拨查理的处子之心,提出要在查理家过大年夜。
一生坎坷的查理已经自卑到骨子里,台词表述的很精准:
就像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那句话: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我们的查理也为年夜饭开始准备:打零工、做晚宴、摆蜡烛,还特意置办了一套新衣服——
就像《小王子》里面的经典台词:
<>如果你下午四点钟来,那我三点钟起就会感到幸福。
>此时的查理亦如此,他一丝不苟的打扮着自己:
查理专心致志研究怎么让她们喜欢上自己:
查理为赢取芳心,自创了一套面包舞:
一百年前,卓别林用这段两分钟的舞蹈名垂影史,后人不断模仿,卖丑也罢恶搞也好,尽管色彩丰富了,但没人能学的卓别林一二分——
▲德普版
▲洪金宝版
▲嘻哈四重奏版
说回剧情,风流场焦点和边缘小人物的故事,我们已经听的太多。这种建立在别人身上的幸福太容易破碎,小乔的酒店里有多喧闹,查理的小木屋就有多寂寞。
美人梦碎了,淘金梦还在继续。
查理接下来邂逅了老朋友吉姆,二人富贵险中求,用命换回一大桶黄金后,鲤鱼跳龙门,从此飞黄腾达,跻身社会名流,只是查理对自己身份转换并不敏感,还会随手捡地上的烟头——
电影剧情讲到这里可以结尾了,我们继续聊《淘金记》究竟伟大在哪儿?
大家都知道,喜剧是以反常规的落差效果来制造笑料,表现在演员身上就是夸张的肢体语言和直白的性格特征,让人一看就能触发笑神经。
比如《菊次郎の夏》里,流氓大叔与纯情少年搭戏,本身就是一种突破现实的反常规,再加上二人“不着调”的妆容,萌点自现——
卓别林深谙喜剧之道,所以紧身的上衣VS宽松的裤腿、严肃的拐杖VS蹩脚的行走,在演员本体上就呈现了足够的落差——
其次,在他的电影中,如果观众足够专注、足够仔细,笑料狂轰滥炸般密集,神梗如浪潮。
拿《淘金记》查理与小乔相识的桥段来说,故事意在为“落魄屌丝”注定被“风月小姐”抛弃埋下伏笔,本身是悲情桥段,然而卓别林却用一连串的笑料讲完了故事——
二人初相识,由于视觉误会造成握手尴尬:
为了缓解尴尬,查理来到吧台随手拿起一杯酒,转身回来的酒保发现少了一杯,查理开始用眼神和肢体表达“与我无关”:
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查理捡起小乔照片时,刚好旁边有个路人,查理犯难了:捡照片是一定要捡的,但怎么捡的优雅捡的帅气呢?又一出笑料:
被小乔邀请跳舞时,路过刚才的路人,查理脱帽表示尊敬,这次换路人蒙逼了,二人气势互换,观众得到复仇般的快感:
随即来到段落的高潮,为女神伴舞的查理迎来了最尴尬时刻:裤腰带断掉后裤子不停往下掉,叫停舞蹈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两步提一下裤子,这里优雅的舞姿和粗俗的提裤动作再次证明,反常规的确能制造笑料:
不考虑狗的感受就用狗绳绑裤子后,查理被狗捉弄一番:
所以你看,《淘金记》中的每一处细节,都埋着笑料,毒药君看过数遍后,总能找出新的梗。
路人、道具、布景、灯光,在卓别林的电影中不光是工具的作用,它们同样承担了搞笑的任务。
说完搞笑套路,再来看卓别林的喜剧心态。
毒药君认为卓式喜剧有别于他人的地方在于:尽管所有主角出身卑微,但从不卖苦,不哭穷、他们有来自心底的善。
这种自信表现在卓别林每一次脱帽致敬,无论对面的人什么身份——
这种绅士情节放大开来就是苦中作乐,卓别林感受快乐的能力异常强大,比如吃皮鞋一段落,不仅要吃,还要吃出风采吃出姿态——
▲把皮鞋当成西餐吃,这吃相,好像盘中真的是意面而非鞋带
《淘金记》中,饿晕的吉姆把查理看成肥硕的鸡肉,并三番五次想要吃掉查理,甚至动用了斧头,而查理是怎样应对的呢?尽管手握猎枪,但没有将“人吃人”的恶继承下去,意外擒获一头熊,毫无顾忌地与吉姆分享——
巴赞曾在《电影是什么》一书中写过:
<>对电影艺术来说,热爱人是至关重要的。
>当今电影如此之虚假,苍白,矫情,刻薄,问题就在于电影工作者的心里没有真正的热爱过生活,所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取材,更不懂要表达什么。只有真正挨过饿的人,才能真正理解人吃人的场景,换在今天,为了渲染苦难,吃东西的人一定苦大仇深并且捂着脖子硬往下咽。
留给观众的,只剩做作和失真。
经查证,作为卓别林唯一有大团圆结局的电影,《淘金记》是他本人最爱。
尽管成名后享誉世界,同周总理、爱因斯坦、梅兰芳、白兰度等各行各业的巨匠有过交流,但卓别林却有少为人知的苦难——
幼年丧父,母亲精神病发作,没人照管的他进过孤儿院,当过乞丐,做过小报童,也给人当过佣人,最后在一个游艺场里扫地打杂,浪潮般的苦难袭击着他,他却创造出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喜剧。
看卓别林的电影,我们能从苦涩中感受到甜蜜,在卑微中感受到伟大。
我们为什么拍摄不出来真正大师级电影?
不在于金钱,不在于技巧,不在于视角和思想,而在于是否真有对于世界与人的爱……
上一篇
下一篇
Copyright © 2008-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