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理由，冯小刚说国产片卖得不好也“愉快”

小编专稿

今年的上海电影节，论坛依旧是一场接一场，电影产业最热门的话题，最活跃的圈内人都有了。

但如果一场论坛，能够拥有“冯小刚 陈可辛 戴锦华 张大春 刘震云”这样的阵容，话题还不设限，意味着什么呢？金句满天飞，掌声响不停。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场论坛不展示大数据，也不谈战略，只是让四位嘉宾基于各自的立场，谈他们眼中当下中国电影产业。他们有的选择说常识，有的选择说感受，但就在这些常识和感受的字里行间中，蕴藏着一个最为真实的中国电影现状。

上影节腾讯论坛——“用工匠精神打造中国电影”

国产片不好看也要怪观众？

冯小刚：不捧场怎会有人拍

论坛主题本为“工匠精神”，但从一开始四位嘉宾就不满足于此，以此为基点聊开去，从各自的创作方式、文本与电影的关系聊到了小鲜肉IP热，最终聊到了时下最火的话题——网络院线与电影院的关系，一发不可收拾。

首当其冲引起大家共鸣的，是票房越来越不好卖，电影也越来越不好看了，什么鬼？！

冯小刚导演

先挑明这个话题的是“小钢炮”冯小刚。在他看来，观众有时候吐槽国产片不好看，其实他们自己也要负一些责任，因为如果不是观众支持了烂片，让他们大卖，很多制片人也不会去制作同样的电影。冯小刚更是反对“观众是上帝”论。他觉得观众应该是导演的对手——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导演拿出最大的诚意拍好电影征服对手，才是对观众最大的尊重。

学者戴锦华则不否认观众“越骂越看”、甚至“不烂不卖”的现象，但她选择为观众辩护，在她看来，观众之所以选烂片，究其原因是因为没得选，排片被高度垄断了。张大春没有表明好恶，他以引发现象级讨论的CULT电影《台北物语》说明，票房的好坏意味着观众的趣味正在发生变化。

同样是导演，陈可辛选择站在冯小刚一边，还特别感慨了一番“终于有人说观众的问题了”，因为前一阵子他也因为说过差不多的话，被骂得“狗血淋头”。他直言，都在说电影被资本裹胁，但资本看的是票房数据，发行也倾斜于相信数据，所有大IP、小鲜肉都是基于数据。而这些数据的来源正是观众。

陈可辛

话题随之切换到IP热，大家都更有表达欲了。身为教授的戴锦华，从技术角度揭示了为何IP从文本转化为电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因为两种形式根本是基于完全不同的表达逻辑。“膜拜IP是极大的愚蠢和陷阱”，戴锦华一字一顿地说。话毕掌声雷动。

学者戴锦华

冯小刚和陈可辛对于这番话也都特别有感触。提到经常看到有人在找IP，手里有IP就觉得占了便宜，冯小刚特别激动地说：“这些人是不爱电影，只想着怎么赚钱”。所以他认为国产电影目前的票房回落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反而可以把只想赚钱的人挤走。

陈可辛相对温和一些，根据他的经验提供了方法论。为改编自安妮宝贝IP的《七月与安生》担任监制时，他才意识到，IP无论怎么改都不可能满足书迷，但又不能丢掉这些观众。最终他们选择保留气质，选择粉丝认同的价值观，但故事和人物全变了。

最终，对于国产片所面临的困境，陈可辛冷静地指出，不要指望市场越大，就能实现分众，现在的好莱坞不也变成了漫改大片的天下，除了纯艺术片，其他电影空间被挤压得很小很小，很多导演都跑去拍美剧了，导致现在美剧比电影还好看。听得戴锦华和张大春点头如捣蒜。

但他同时也提出，在中国，网络或许可以提供很多另外的生存空间。面对戴锦华对于要警惕网络让电影院消失的犀利评价，陈可辛指出，电影做了这么多年，舞台剧也没消失。这个务实的导演认为，90后真的是在网络中长大的，过去一代的逻辑不能强加在他们身上。对于创作者而言，网络其实就是一个渠道，只要这个渠道能帮助作品回本，创作者就可以继续下一部作品。这比什么都有意义。

拍《芳华》用新人

冯小刚：就是不想和明星打交道

其实，除了观点的交锋，作为创作者的冯小刚、陈可辛、张大春也分享了不少独到的心得。

现在的冯小刚拍起电影来原则就是俩字：任性。这种任性其实从《我不是潘金莲》就开始了，之前电影在宣传期，他说得还比较温和，这次论坛上干脆放飞自我：“我想拍一个圆的，就拍一个圆的，管你爱不爱看。”

冯小刚与自己的《芳华》剧组

《芳华》更极致了，他直言选新人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不想和明星打交道，“聊剧本，每个人后面站着五个人，跟保镖似的，这怎么聊？”他还透露，《芳华》中所有演员和乐队一起待了四五个月，最后真的成了一个文工团，拍摄一场离别戏时，饰演政委的演员一句台词，所有人都泣不成声。“明星提前三天进组，都算仗义的。”《芳华》杀青后，冯小刚甚至都不想解散剧组了。

所谓有钱任性，任性就意味着有钱。对此冯小刚也是毫不避讳，他说自己拍了那么多商业片，赚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讨好自己，拍自己想拍的电影，。赔了钱也无所谓：“我也不糟践别人的钱，我也不踏着制片人的尸体探索，我踏着自己的尸体探索，我很愉快。”

十分愉悦的冯小刚

陈可辛很羡慕冯小刚，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么任性。他说自己无法不考虑市场的喜好，但他会尽力把市场的需求去内化成自己的喜好，在这个过程中，发自内心喜欢创作出来的人物，是他的底线和原则。具体到操作方法，他说只要预算够用，他会选择按照剧情顺着拍，这样演员也可以跟着角色成长，而不会出现拍完后面再拍前面的时候，忽然发现后面拍得其实不对。

作为冯小刚的御用，刘震云谦虚地自认不是个好编剧，更多是用小说思维在写。一开场就互怼，但关键时刻冯小刚还是真心夸他，说好多编剧签合同会写明就改一稿，刘震云却说自己没有自信和本事只改一稿，而且为《一九四二》和《我不是潘金莲》写剧本，都因为审查，数年内改了无数遍，有时候冯小刚都觉得可以了，刘震云却说还得改，实力演绎“匠人精神”。

张大春

另一位编剧张大春谈“匠人精神”是，讲了两个和著名导演有关的故事。和王家卫合作，他强调自己必须做好服务的准备，比如正准备吃火锅的时候，被王家卫催着写了四段台词，结果后来发现这场戏根本就没拍——但至少给王家卫提供了一个可以参考的方向。“我觉得我服务得不错。编剧就跟梁实秋先生说翻译一样，翻译不是艺术，不是创作，是服务。”这是他对自己如何践行“匠人精神”的标准。而教给他“匠人精神”的，是胡金铨导演。前者曾经为了一句台词中“来生”的概念是否恰当，扣了很久的历史细节。